任家嫂子逛商场

長河25 · 发表于 2018-7-11 12:54:51

   这天，还没到晌午，任家嫂子就气呼呼的走出了麻将场。
   据围观者说: 牌都快黄了，只剩下最后一张，按村子的惯例，这张牌可以不打。可轮到任家嫂子却不行，她硬要对家打一张。于是对家打出了一熟张七条，结果庄家和了。
   因之，任家嫂子一阵抱怨，借故说她要上县城买东西，于是离开了麻将馆。
   阳历的七月，正是关中平原最热的时候，尤其西安的温度居全国之冠。建筑工地的工人放假了，葡萄园的农活，诸如剪枝，套袋已经结束了。这些人最好的去处就是麻将馆。因为在这里可以放松放松，过把麻将瘾。即使不打牌的，也可以在这里蹭空调，凉爽凉爽。
   此刻的任家嫂子，没出来，也没出去，活像曹操《短歌行》里描写的乌鹊一样，“绕树三匝，何枝可依？”，她企图在街道寻找栖身之处，因为依她不瓜不傻的个性，在麻将馆里再演一出“二进宫”是不可能的了。
“任姐，你咋不打牌咧？”她对门的年轻媳妇儿，今天休假，看见她在街道的树荫下来回踱步，就走了过来问道。
   “哎，再甭提咧，二虎家的瓜种媳妇儿，牌都黄了黄了，硬给庄家把和点了，你说这牌能耍个怂”。任家嫂子一边说一边比划，把和毛阿敏一样大小的嘴唇瘪了一下，显出一种蔑视的样子。
   “任姐，那这会儿没事，咱俩不如上县走”。
   对门儿年轻媳妇儿的想法正合她意。因为她麻卡的老公今天去蓝田县给别人看一台农用拖拉机去了，儿媳妇儿熬娘家也带走了孙子。平时做饭指望惯了男人和儿媳妇的她，手一点都不想伸到面盆米瓮。
“耐好么，我正想去县城逛逛商场，那咱俩一块儿走”。
   西成高铁鄠邑站的相反方向，是一条宽阔的混凝土大道。南边树林荫翳，遮天蔽日；北面一绺子葡萄园，叶子宽大肥厚，果实累累。路中间的绿化带，鲜花盛开。两位一高一低，一胖一瘦，一个朝气蓬勃，一个老气横秋的女人，骑着电瓶车，飞快的向县城方向驶去。
   此刻的任家嫂子，似乎忘记了刚才的不快，她俩说说笑笑，不时对麻将馆里，和她一块打牌的三个对手进行评价。
   穿过三球仪转盘，向北500米，就来到了县城一家最大的衣服鞋帽商场——前门商场。
   今天的前门商场，虽然天气炎热，却适值礼拜天，仍然车水马龙，局部地区竟然有点磨肩接踵。
   看着商场各家门前展示的各种各样的新潮女装，尤其是连衣裙，一步裙，喇叭裙，在高考制度恢复前上过两年高中，还有点文化的任家嫂子，又憎恨起“琳琅满目”这个词。
“狗日的，现在有钱人真是多。”她对着同伴，不由自主的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。
   说实话，她俩基本都是来散心的，至于东西，有合适的就买，没有合适的就去球——不买！    现在，这一高一低，一胖一瘦的她俩，在这家门面进去看一看，到那家门面进去捏一捏，不是谈嫌这个颜色不好，就是谈嫌哪个质底太差。
人常说:谈嫌是买主。
“任姐，吃烤红芋不吃，我给咱俩一人买一个”。
   年轻媳妇儿突然发现有一个卖烤红薯的，尽管天气很热，可还是挡不住她的诱惑。因为在公共场合，尤其人多的地方，肘着用纸包起来的红薯，是一种高雅，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！
   任家嫂子何尝不想吃？一人动嘴，十人牙酸，她岂能让年轻媳妇在一边吃，自己在一边观摩？
再说，她从儿子教给她的微信里也看到了红薯的营养价值。尤其知道带皮吃的红薯，极具抗癌效力，是癌细胞的天敌！
“我给咱买吧，我有零钱”。
一阵推来让去后，还是年轻媳妇儿买了单。不过让任家嫂子万万没有想到的是，两个烤红薯，2斤4两，竟然41元！
“爷呀妈呀，烤红芋咋麻这么贵的？”
   此刻的任家嫂子，内心非常矛盾，不吃，买了，吃吧，真他妈太贵咧！这一个烤红薯居然是一碗羊肉泡的价钱，可以买60个精粉馍，这对她来说，太奢侈，太心疼了！
“任嫂，快吃快吃！俺哥一月挣三四千块钱呢，吃个红芋算个啥，咱出来就是花钱来了”。年轻媳妇儿一边吃，一边安慰任家嫂子。
   任家嫂子知道后悔来不及了，她捏着这个烤红薯，吃了两口后，就说她胃不好，不敢吃，于是返回摊点，要了一个塑料袋儿，打包带回家给孙子吃。
快到中午12点了，前门商场并没有因为天热和临近中午，停住消费者的脚步。
   她俩这会儿走到一个卖鞋的地方，老板是一个不到30岁的外地小伙子。还未站稳，小伙子就朝任家嫂子的脚上不住地盯着。她把货架上所有的鞋，从左到右，从上到下捏了个遍。一边捏，一边询问着每个鞋的价钱。
   “大姐，我们这里的鞋都是牌子货，是直接从厂家进的，价钱不高，质量可靠，买一双吧！”小伙子把她翻乱的鞋，重新摆好后:“你看你脚上穿的鞋，样子早都过时了，放在年轻娃，早就将这破鞋扔掉啦！”
   “你咋说话呢，谁是破鞋？”小伙子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懵了。
   据说“破鞋”来源于旧北京著名的八大胡同。那些没有字号的出卖肉体者，在住宅兼工作室的大门外，挑挂一只绣花鞋，做为幌子。日久天长，风吹日晒，那只绣花鞋就成了“破鞋”。这个外地的小伙子是南方人，要么他不懂，要么他说露嘴了，结果弄得任家嫂子气急败坏，令她不好的情绪雪上加霜。
   “算了，任嫂，外地娃年轻，不会说话，甭着气”，年轻媳妇儿一边劝着，一边拉着她离开。
   “日他妈的，人倒霉了，喝凉水都噎人”。
   任家嫂子在自骂声中离开了鞋店。望着她远去的背影，小伙子自言自语了一句:“妈了个逼”。
   眼看在前门商场转悠两个小时了，除了年轻媳妇给她买了一个T恤衫外，任家嫂子还是两手空空。
   现在她也想买一件东西，好不虚此行，也在对门媳妇面前有面子。不过她嫌她买的T恤衫颜色有点老气，说自己年龄大了，反倒要买颜色鲜艳一点，这样也显得自己年轻一点。她让她为自己当参谋。
   商场的顾客慢慢向外撤去，此刻的前门商场，就像一座围城，热浪滚滚，无处透风。过了晌午的她俩，烤红薯好像在胃里早都荡然无存了，只剩下饥肠辘辘。
   好不容易她俩转到了商场东北角与上林商城接壤的地方。
实在有点困倦的她俩就在一家门面前的软墩子上坐下。女老板显得很热情，不时的搭着任家嫂子的腔。
   “嫂子，喝水不喝，给你俩倒点水吧？”说着就取出纸杯，给她俩一人倒了一杯。
   一上午的憋屈和不快，在这里好像找到了稀释和散发的地方，任家嫂子顿时脸上充满了一丝笑意。
“哎，这T恤衫咋卖？” 任家嫂子端着杯子，似乎看上了一个白颜色的，胸前有几片莲叶的T恤衫。她认为这一款有文化气息。毕竟她是上过高中的，她学过周敦颐的《爱莲说》，懂得“出污泥而不染，曜天涟而不妖”的意思。
   “咱现在成了熟人咧，卖130，给你算120”。老板说话看着和气的样子，就是声音有点大。
   “70元卖不卖？”任家嫂子把价钱几乎连腰折了。
   “你先试一下，看合适不合适”。听了老板的话，她赶快走进试衣室。
“任嫂，漂亮的很嘛，就把这买了！”听了同伴的表扬，任家嫂子心里乐开了花，她左瞧瞧，右瞅瞅，上提下扽，捏弄了半天。
   “老板，70元我买了”，任家嫂子颇有自信的说。
   “70元，连进都进不来，少了115不卖”。
115元，对于买个花布都要和人家计较半天，买个馒头都要嘟嘟囔囔，说人家馍小了，缩水了的任家嫂子，怎肯忍心买下。于是她一不做，二不休，走进试衣室，随即脱下，玩成一蛋，扔在了衣架上，便向门外走去。
   “停一下”，老板叫住了任家嫂子:“你不买就别试来试去的，试完了，在哪里取的放到哪里，哪里出了你这号货”？
   “我试了咋？我试了不买就不买，你能把我咋样”？任家嫂子面对咄咄逼人的老板，毫不示弱！
   “你试了不买，那你这会儿咋不让街道的小伙子把你也试一下？”
   听到老板这样侮辱自己，人家嫂子气的七窍冒烟。我今天到底是咋了？是不是把谁家的香炉砸了？把谁家的娃摔死了？
   她越想越生气，竟嚎啕大哭起来，她的同伴再劝都无济于事。
   她边哭边掏出手机，给在司法办上班的娘家兄弟打了个电话。
   正在周末值班的娘家兄弟，连便衣都来不及换，就气冲冲的赶到现场。还没与老板理论几句，一个穿着警服的公安从屋里走了出来，这人正是店老板的老公，派出所治安科科长！
   两个大盖帽在这里对峙了几秒钟后，面面相觑。平时在村里叽叽喳喳的任家嫂子这会儿有点害怕。她怕因自己的小事而误了兄弟的前程，也怕自己吃不了兜着走。她那句“老娘卖了一辈子逼，还怕你个球”的豪言壮语，在这里彻土崩瓦解！无助的她只好自认倒霉，一边抹泪，一边劝兄弟回家。
   时过午，饥肠辘辘响如鼓。任家嫂子拖着疲惫的身子，在同伴的搀扶下，向前门商场门外慢慢走去……
   2018年7月11日晚草，12日上午改
   后记:  昨天下雨，睡了半下午。晚上睡不着，写了一个《任家嫂子逛商场》的草稿。上午改了半天，保存时不小心按了删除键，令我非常遗憾。无心再改，只好让它猥琐出炉。请大家多提意见！
   此文情节虚构，切勿对号入座，如有雷同，纯属偶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