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何而摔？“摔碗酒”摔不来西安的文化符号

大秦腔

有一座城市，它让人难以割舍；

有一种怀念，它叫做曾经来过……

这首唱着西安人日常生活的BGM，可谓今年最火的歌曲之一。在西安永兴坊美食文化街区，游客们排队喝酒摔碗，一饮而尽，用力一摔，一段短视频上传完成“打卡”。“爆款”摔碗酒吸引了很多人慕名来到西安，但食客、围观者对摔碗酒的来历、寓意，却并不知晓。摔碗酒名声大噪，一时间，“抖音，摔碗，游客，浪费”也成为人们讨论的关键词。

陕西省民协副主席、非遗工作者王智，初次接触摔碗酒在2009年。当时他在终南山麓一旅游点看到一种摔碟子砸碗的游戏，经理介绍这来自远古的母系社会。后来他又在多处旅游点看到类似的旅游项目，而且越来越热。据说，这是陕南地区的传统民俗文化，喝了摔碗酒可以摔走烦恼、摔出运气。此风越来越热，加上网络短视频抖音助推，各地也纷纷效仿，但是从民俗角度细想，王智认为，“摔碗酒”很难寻到根源。

碗与瓷：不可忽视的文化符号

“摔碗酒”这么简单的一项活动，背后蕴含着不同的文化符号。一是碗，二是陶瓷。

中国人讲究“民以食为天”，食物对于农耕文化为基的民族来说，是重中之重。碗和饮食有天然的关系，中国人自古便非常珍惜碗。

在陕西最古老的造碗的地方，千年炉火不灭的陈炉古镇，国家级陶瓷工艺大师孟树峰做了一辈子的碗，他表示，从未听说过有摔碗的习俗。

在陈炉窑和尧头窑的调查中，王智从老窑工那里了解到，每一窑烧造成功与否，在开窑前都是未知数，这项技艺无比艰辛复杂，除了依靠精湛的技术，还需要天时、地利、人和。关中民谚说，“五月二十六下一点，快到耀州窑买大碗”，意味着如果5月26日这天下雨，就预示着好收成，百姓就要买个大碗来吃饭。

铜川耀州窑博物馆展藏品青釉剔花瓷器

陶瓷，西行丝路上的重要货物，也是中华文化的重要符号，中国被赞誉为陶瓷之国，陶瓷技艺便最古老的“硬科技”。在中国三彩大师郭爱和看来，陶土资源是一种重要的有限资源，制陶技艺也是异常艰辛。一个好好的碗买来当成娱乐摔了，这是对陶瓷人付出的不甚尊重。

郭爱和认为，烧制成的陶器要再还原成黄土，需要亿万年之久，如此看来这也是种不可再生资源。

“碗”文化背后的“珍物”之情

王智曾在西安鄠邑区和富平流曲镇调查锔碗、釘眼镜技艺，锔碗匠人田斌精细的手艺和认真的态度中，透出的是“珍物”之情。古话说，没有金刚钻，不揽瓷器活，指的就是这个独特的传统技艺。他说，摔碗是一种破坏，绝非创造。

陕西商洛地区人们世代使用的草碗、漆碗

在中国人的观念里，碗在生活中十分重要。碗，代表着饭碗，一只碗甚至可以用上一辈子，古人过年如果不小心打了杯碗，要说一句“岁岁平安”，在心理上图个吉利。

影视作品中，战士们上战场喝酒摔碗壮行，那是表现视死如归的精神；历史典故中，项羽的破釜沉舟，那是不留后路勇往直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气概；李玉和临上刑场喝一碗酒,是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。英雄结义喝酒摔碗是以生命相托，肝胆相照。古人思想里的砸饭碗、砸锅，都表示日子过不下去了，绝非褒义。陕西各地旧风俗中确有摔碗之俗，但大多与丧俗有关。

此外，王智多次请教了陕北、陕南、关中的民俗专家们。专家普遍认为，摔碗绝非传统民俗，即便在极个别地方存在，也会有特殊原因。将摔碗做为商业景点的一个体验式促销手段，也无不可。但是，把这样的促销行为上升到一个城市和地区文化和传统民俗的高度，则有不妥。

城市营销 更要讲好文化故事

任何一种传统民俗，总能在当地寻得根源，如非遗项目，大多有百年历史，并不断传承。这其中，除了手艺，还体现出中华民族的价值观。

中国自古就不存在以摔碗为娱乐的文化习俗，即便在商家所称的摔碗酒起源地陕西岚皋县，当地老人也表示没有这种传统。商业行为中的这一“摔”，虽可解释为“摔来好运、摔走霉运”，但不是优秀的传统文化，亦不符合中国传统精神。若将这种商业营销上升为品牌文化，则在创造“伪民俗”。

西安市永兴坊美食街区的摔碗酒介绍

青年学者、“这和那”品牌创始人许伟明表示，西安的这种摔碗，是一种商业利用，之所以存在争议，其背后也体现出传统文化在今日面临的困境。传统文化要引起大众的关注，往往需要“表演化”的手段，这涉及到庞大的游客市场。与固定的本地市场消费需求不同，更大的需要夸大的效果，甚至歪曲文化的价值来引起人们的注意。但文化在流变的过程中，如果以讹传讹而不加以指出，将会出现传统文化的真正流变。

北京传世技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发展中心主任朱连强认为，从市场角度看，这种营销活动给人的体验感强，但说成是民俗可谓子虚乌有。摔碗酒是典型的商业营销手段，有一定借鉴价值，但作为消费者，应当心里有数。

虽说把摔碗酒当成陕西的传统民俗尚待商榷，但不可否认，“排队两小时，摔碗五分钟”确实火了，一年摔掉了20万只，并给西安在网络上的走红加了一把柴。但十三朝古都的历史内涵如何诠释，现代时尚的国际化都市形象如何彰显，“西安故事”还需更多人讲出来，并且讲得好。来源：凤凰网陕西综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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